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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狐狸不吐狐狸皮【拾叁】

池中鲤鱼:

【拾叁】少君主




铃铃…








铃铃……








一株有了灵智的蓝花恋上眼前过路的狸猫。




它想保持最美的样子等狸猫归来,结果等了整个春夏,过了花期。




秋天那只狸猫回来又路过花丛时,还嫌落入泥土腐烂的花瓣脏了他的皮毛。








元凌抬头看着从自己身上踩过的脚掌,看它离开时搞搞翘起的斑纹尾巴,耳畔听着蓝花孱弱的哭泣。








他本想开口安慰一句,忽得又被人反擒这丢进牢里,阴冷潮湿暗无天日,他百四肢骸疼得要碎了,血污了眼睛,模糊间看见有人踩着他的手,狠狠的碾着。








那人的裙摆绣着漂亮的牡丹,用最难听的污言秽语辱骂自己,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叫着一个名字:玄逸。








“你不是会弹琴吗?十根手指头都切断,看你拿什么弹!”








“逸王妃莫要动怒,小心血脏了您裙子…”狱卒谄媚,然后拔出明晃晃的匕首。








元凌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……








十指连心的痛苦令他神智不清,然后转眼被关进祠堂,跪着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。他回头,看见藏在众人后的小厮深埋着头,那人长得眉清目秀,此刻却唯唯诺诺不敢言语。








元凌看见自己的手摸着腰腹,涂着蔻丹的指甲断了一截,女子声音发抖,却说:“没有谁,是我自己……”








“事到如今你还敢护着那野男人!你不说是吧!好!…”








那中年男子拂袖而去,粗使婆子把门一关,擒住他手脚。




“大小姐,您别怪老奴,但您肚子里这不清不白的孩子,留不得。”




“……不要!!!不要…!!!”女子的凄厉的哭叫声令人不寒而栗。








元凌躺在地上,浑身没有力气了…








无尽忘林…








他守着孤城,等不归的战神。








他握着断发,哭无数个日夜。








他靠着菩提,手捧骨灰石坦。








铃铃……








元凌听见铃铛在响,枯树之下,碧空如洗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,他黑色的袍子挡住艳阳,弯下腰来,摸元凌耳鬓碎发:“凌儿,你在等谁?”








凌儿是谁,你又是谁。








元凌摇摇头,用力推开他,跌跌撞撞又往前方走。








枯叶掩埋的尽头,树木稀疏,离开过膝的前缘树落叶,他走出忘林像透过一口气,又像失去所有力气,扑跪在地上。








那人面容渐渐清晰,元凌闭上眼睛,他人千百般爱恨纠葛仍挡不住那个人穿透云雾的温柔眉眼。








只消一眼,一眼万年。








“鬼厉哥哥…我是谁…”








元凌睁开眼,入目梅兰松竹的屏风,上面挂着自己的衣裳。他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浴桶中睡着了。




时有时无的铃铛响声萦绕心间,元凌揉着眉心起身穿衣,打算出去看看元乐…








他推开门却不见元乐身影,也没见小团子。元凌记得花园中的桌子明明被元乐打坏了,但此刻完好无损的摆着,正疑惑着就见聂珩行色匆匆赶来:“元凌殿下!”








“聂将军。”








“殿下,卑职失察!方南天门守卫说见到魔君鬼厉拎着个魔物走了。看方向是回了魔界。”








“……拎着魔物?是一个黑色的团子吗?”








“回殿下,正是。”








元凌一阵迷茫:“他来带凶角兽走?”








——他是…魔…鬼…








元凌猛地想起元乐的话,神色凝重,眉头紧锁:“…糟了!”








“殿下?”








“同太子殿下知会一声,凌有要事处理…禁足的事等凌回来任凭处置。”说着,九尾天狐狐做一道白光,转瞬自白黎殿消失。








灰烬崖相当于魔界小门,魔蜮关则是魔界大门。








元凌身影一出现,镇守魔蜮关的执斧凶魔将战斧齐齐收起,近三米高的巨大身型跪下,面目凶恶的脸被面具遮挡,浑厚的魔音阵阵:“叩见尊后。”








那像没看见没听见,手执归离剑直冲进魔界。




如坠入墨坛的清水。








时隔一千年再入黑石谷,元凌自然发现谷中石头有了变化,从前锋利的风石棱角似乎柔和了些,也不再是纯黑,那黑里透出一点浅灰,连魔雾都淡了。








他还未到魔君殿,远处黑漆大门已经朝他敞开。








元凌千年前也来过几次此处,寒石地砖换成碧玉,木雕石雕换成金银瓷器,魔君殿墙四目的凶兽浮雕换成祥瑞之兽。








与天界有着三分相似。








魔界迷雾萦绕,终年难见云开月明。但魔君殿四处种上了吞噬魔雾为生的紫黑藤蔓,似乎嫌那魔藤丑陋,还用雕栏围住,不细看都看不见。








整个宫殿正中央,一棵随风摇曳的白梨树开了半树白花。








元凌将归离画了个圈,反手背在伸手,严谨的向魔君殿的主人自报名号:“天界四皇子元凌,求见魔君尊上。”








话音一落,魔君殿的四处的灯火亮了起开,将终日时候黄昏与黑夜的魔界照亮如白昼。








白梨树落花朵朵,迷雾浅浅,朦胧虚幻,恍若置身仙界。








元凌自知此处不是仙界,他无声握紧剑,缓缓后撤脚步,恐自己已经中了梦魔的幻术。








他凝神观察四周,后退间后背竟然撞上一个人,元凌猛地回头提剑,却被那人稳稳握住手腕,往怀中一拉,倏地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。








“终于来了,凌儿…”








元凌听见他声音才意识到这人是鬼厉,他心中狠狠动荡,将归离剑横在两人胸前,阻止着更亲近的靠近:“魔君。”




“……”鬼厉轻松卸下归离剑,此剑千年前就是他降服的,面对前主人威力连平常八分都发不出。








元凌皱眉,失了归离的手化掌在鬼厉胸口一推,绵柔的力道暗藏玄机,鬼厉胸口一麻怀中人已经闪出几步远,正立在那颗白梨树下,拱手一礼:“魔君尊上,请自重,凌是来找人的。”








怀中空了,只有元凌身上的香味弥留。




“找乐乐,本尊知道。”鬼厉抚着归离剑,剑身颤动,嗡鸣阵阵,他手掌抚摸剑锋,魔血染在剑上。




古剑之所以带有煞气是因为它沾得血腥之气多,元凌有一千年没用过归离,此魔剑渴血成狂,被两界至尊的血供养后当即锋芒毕露起来:“来人。”








鬼厉将发烫的剑还给元凌:“见血开刃的归离才是归离,凌…殿下…别嫌弃。”








元凌神色微妙看着剑上的血,接了过来,凭空隐匿于剑鞘。








一众魔界婢子和守卫簇拥着一个半大小子出来,身上白色的衣裳被换成黑红色的,复杂的刺绣坠在下衣摆,一走路隐隐能看到金红纹理,锦缎黑靴,鞋底估计都都镶金了,而且他的腰上非常不低调的扣着个重金腰封,两肩还有小扣,固定着一件威风凛凛的黑披风,疯的乱糟糟的小头发都被梳得很精神。








魔界少君主的排场恢弘,元乐也是第一次被这么伺候,有点蒙了。








他有百般不乐意,但居然神奇的没有裸奔着出现,见到元凌双眼一亮,小跑过来,往他怀中一扑:“爹!”








“乐乐。”元乐脑袋上这东西太高了,估计是为了显得他尊贵,差点戳到元凌下巴,元凌半蹲下捧起儿子的脸:“爹看看。”








父子相聚,画面感人。








鬼厉抿抿嘴唇,悄无声息靠近两步,尝试加入其中:“名字取得真好…”








元凌仔细检查元乐,结果他除了膝盖肿了点,浑身并无伤痕。








“乐乐是本尊的儿子,本尊怎会伤他?”




鬼厉知道元乐是自己的孩子时心中之震撼怎能三言两语说清,他无法细想当年元凌都经历了什么。




他故意说出元乐是自己的儿子,见元凌没有反驳,心中一阵喜悦:




“凌儿…既然来了…不如住一阵子,让本尊尽尽地主之谊?”








元凌像是没听到,将元乐背上过长的披风拉到身前,打了个结:“好些吗?”








元乐点头,偷偷抬眼看鬼厉。








鬼厉入魔后每天都冷着脸,此刻一张冷脸上居然憋出几分紧张和局促:“你跟你爹…说说…”








元乐又偷偷看元凌,元凌垂着眼,眼里没有情绪。








元乐当即冲着鬼厉哼了一声:“死渣男,别以为小恩小惠能收买我,我只听我爹的。”








鬼厉语塞。








小恩小惠?




元凌抬头来:“爹说过不许乱收别人的东西,乐乐忘记了?”








元乐唔了一声,捂住嘴巴,摇头——没收啊。








被称为“别人”的鬼厉低声道:“…一些小礼物不必……”








“还回去。”元凌冷着脸。








“……”








“爹让你把东西还给魔君,听不见么。”








元乐咬咬嘴唇,一万个不情愿把剑拿出来,递给元凌。








“鬼界虚魂剑可斩人魂魄,令人不入轮回,这么凶煞的东西你也敢要,爹怎么教你的,都忘了嗯?”








元乐拨浪鼓一样摇头:“…没有忘,是他说随便拿的,我不知道这么厉害……”








“还有什么,都交出来。”








招魂令,可聚千万凶魂为己用。鬼厉就是用这个把青锁山撞塌,伤了前任天帝半具元神。




蜮戒,元乐一打开戒指上的黑晶石,四相恶鬼就跳了出来,还有狮身鸟翼的魔兽再往外爬,张嘴就要咬元凌,然后被鬼厉一脚踹回戒指里,呜呜咽咽不敢出来了。








元凌脸黑了。








“魔君尊上……这东西可以给孩子用么?”








鬼厉尴尬的咳了一声,心道等下就把它皮扒了做毛毯:“……我会看着他的…”




他怕元凌以为自己随口一说的,大手一挥便召来十多个吓得快要站不直的人类。








“人间夫子,这些人都教过太子。这位是太子太傅,本尊叫他们来给乐乐授课,教他……”




“魔君。”元凌打断他,并将那些东西还给鬼厉,冷淡道:“不必麻烦魔君了,凌将嫁给天界太子龙渊,元悦也会同凌一起过去,到时于情于理要叫太子龙渊一声父亲,教养的事情自有太子殿下安排。您将这些人放了吧。”








元凌说完,拉着好奇研究瑟缩在墙角的四相恶鬼的元乐欲离开。鬼厉不做他想,慌忙将人拦住:“…且等…等一下…”








“魔君还有何吩咐。”








“……灰羽!”鬼厉回头吼道:“糯米冻呢!”








元凌:………








他在魔界时偏甜食,糯米冻就是最爱之一。








“不必了,口腹之欲少食为妙。”








“……那…那个灯,掏空水晶后放月明珠进去…那个灯…你看看?”








“……魔君尊上。”元凌将嘴抿成一条直线,半天才道:“这些东西,凌现在已经不喜欢了。”








鬼厉两手不知如何安放,他指树,又道:“我按照你寝宫装的…魔君殿里也是,我还找了厨……”








“多谢魔君,尊上还有事么。”元凌抓着元乐的手用了几分力,小狐狸被捏疼了也没出声,两眼滴溜溜在二人身上转。








“有…有的……”鬼厉想留他,又找不到理由。糕点端上来了,元凌看也没看。从前安放在镇魔古洞的水晶灯也摆好了,元凌亦不在意。








鬼厉心中一阵无力,他从前以为自己犯了个错,伤了元凌一次,现在才知他犯了个错,伤了元凌一千年,甚至会更久。








“…我错了。”魔君低下头,大着胆子拉元凌的手。




“别走了…镇魔古洞我拆了,黑石谷的红蜘蛛我派人月月清理,我在鬼王宗阁楼顶按了吊床…灰烬崖上的魔爪林我也烧了……凌儿,魔界再没有让你难过的东西…”








他说完,许久未听元凌回答,他稍松开手,元凌便从缝隙挣脱,仍是天界薄情寡义的四殿下。








元凌说:“还有一样。”








“什么?”鬼厉看他,好像无论元凌说什么他都立刻让那东西消失。








可元凌黑色的眸子闪了闪,定定道:“你。”








魔界令我最难过的,是你。








“凌儿…一千年了,我…”鬼厉忙要辩解,元凌却转而淡然一笑,若昙花一现:“不过都是千年前的旧事,凌如今已经记不大清了。”




“凌儿…当年碧瑶醒了,我以为我会很高兴,我以为那是我最想要的。但我错了,一千年,我每百年上天界一次只是想…见见你…”




可元凌脚步都没停,错过他时轻轻说道:“一千年了,凌年少无知鲁莽的错如今已经冷静了,魔君也冷静冷静罢。”








“凌儿。”鬼厉复儿拉住他手腕,舍不得松:“我…真的知错了…”








“如果凌的存在令魔君困扰,那与太子完婚之前,凌就搬回青锁山……”








“不要,不可!”鬼厉连忙松手,这下碰都不敢碰元凌了。








小狐狸乖乖团成一团,绕在元凌手臂上,元凌朝鬼厉行了见尊礼,道:“凌告退。”




他复而按着小狐狸脑袋向给鬼厉行了礼,转身消失了。








“……”








魔君殿的寝宫旁人不得而入,元凌走了,鬼厉就站在门前,像块石头。他准备的各种东西自然没了用。那群凡间强掳来的人类通通放了。




鬼厉气场阴沉,众魔大气都不敢出,怕在此刻触了魔君的霉头,死都不知怎么死的。








“魔君,君后和少君主已经安全离开魔界,属下派人跟随护送了。”




“………”




见鬼厉沉闷着不说话,灰羽便退下了。








鬼厉回了魔君寝宫,床榻白纱层层,床褥都添着鹅绒,床角挂着一只金色的小铃铛,风吹入,摇晃,却悄无声息。








那一年合欢铃响了,他以为是他犯了个错,身体不忠于碧瑶。








其实与肉身无关,与合欢铃无关,与内伤无关,与救醒碧瑶无关。








不忠的是他的心,是他自己变了心……不愿承认。








元凌带元乐离开魔蜮关,自凡间上寻南天门入口。团在胳膊上的小狐狸忍了一路,还是憋不住了问。




“爹,你还喜欢他吗?”








元凌撇他一眼:“不喜欢,怎了。”








小狐狸尾巴缠着元凌,摸来摸去的,奶奶的说:“…唔…对嘛…仔细想想他除了长得很帅法术高强家产万贯一呼百应以外,还有什么好的,哼。








元凌:………








“爹…我在东海的时候看见俩海马,然后一个海马把那个什么放进另一个海马那个什么里了,他俩一起游。爹我就是那么来的吧?”








元凌: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






“爹…东海之主,就是我以前那个爹,有一次我恰巧路过他房间然后他跟一个扇贝精…那个什么…他们都那个什么很多次了也没生出小主子来。”








元凌将黑白小狐狸拎着后颈肉举起来:“那个什么是哪个什么?不管你在说什么,都是你不该了解的,所以不要再什么什么的说了,不然爹就让你跪那个什么珠子跪到紫薇星落下。”








小狐狸缩缩脖子,短爪子勾着元凌衣襟,扑过去:“……我错了。”








………怎么道歉的语气都是一样的。








“但是爹啊……那个死渣男偏殿里…全都是你的画像,各种各样的,他肯定是故意给我看的,让我告诉你…我觉得我不该说但是我忍不住啊…唔…但是龙渊大傻子…”








元凌眯起眼对着儿子脑袋拍了一巴掌:“放肆。”








“…但是…龙渊太子就有你一张画,画的还挺一般的…”








已经到了南天门,相比魔界叩拜大礼,镇守南天门的天神只是单膝跪地:“四殿下。”








“嗯。”




元凌拎着滔滔不绝的狐狸崽子回白黎殿。








元乐小肉掌拍拍他爹:“渣男配不上我爹,谁都配不上我爹…但是渣男让我选兵器时说了一句话……我觉得……还…挺好的。”








他越说声音越小,因为元凌表情黑的像能滴出墨汁。








元乐闭嘴了。








“说什么。”元凌把儿子拎进房间,往床上一扔,回手召出染血的归离,用绢布擦拭。








“……”








元乐以为他爹不想听的,没想到元凌还会主动问。




他这一问,元乐又觉得是自己在个鬼厉说好话,心里还挺别扭。他扣着小爪子,九条尾巴纠结成一团,磕磕巴巴地说:




“…孩儿感觉那些武器挺凶的嘛,问他需不需要注意点什么,然后渣男说……”




……




“天下可杀,除了你娘。”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




兄dei们,这篇是发着烧的产物……




宽容的,爱我吧……




红烧鱼.jpg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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